极酷爱淘

　　正午阳光的“电视剧宇宙”最近又添了一个新成员——《我是余欢水》。

　　曾经在《都挺好》中分别饰演老二苏明成和大嫂吴非的郭京飞和高露，这次出演了一对人到中、貌合神离的夫妻。

　　而一众配角中，也有不少常常出现在正午剧中，被公认演技派的熟面孔：

　　聚焦如今最受关注的“社畜”题材，有正午阳光的制作和演员班底保障，仅12集的体量在动辄70集开外的国产剧中更是堪称一股清流。不少观众都猜测这部剧一定很好看。

　　没想到在播出之后，口碑却遭遇了明显的两极分化。

　　批评者认为男主角集车祸、离婚、得绝症等狗血情节于一身，剧情铺排上既悬浮又老套。

　　但是也同样也有观众真情实感地入戏，声称每次看到余欢水被骂就不禁“心里一抖”。

01 剧情多狗血，细节就有多扎心

　　这部剧改编自作家余耕的小说《如果没有明天》，整个故事围绕着一个懦弱的中男人余欢水展开。

　　工作、家庭样样都不顺的余欢水，意外发现自己罹患绝症（后得知是误诊），于是想放肆度过剩下的人生，结果却阴差阳错戳破犯罪阴谋，成了一个“大英雄”。

　　不得不说，单从剧情本身来讲，它被观众批评“狗血”并不算冤枉。因为即使作为一个底层中白领，余欢水的人设也太惨了一点。

　　仅仅在第一集中，他就经历了被妻子“戴绿帽”、被轻同事讽刺业绩不达标、上班迟到被罚款、带到岳父家的便宜红酒被小舅子当场揭穿、带妻子买车付不出钱等一系列令人尴尬的倒霉事。

　　围绕在他身边的更是“全员恶人”：不还钱的朋友、利用职权做违法“生意”的公司老总、蛮不讲理的邻居、霸道又爱甩锅的学校老师……

　　就连借酒浇愁时，咬牙花1499元买下的茅台都是假的，还不是一般的假酒，而是“假酒中的劣等品”。

　　这还不算完，被一地鸡毛的生活折腾得死去活来后，余欢水又发现自己患上了胰腺癌晚期。黑暗中最后一根蜡烛吹灭，让他陷入彻底的绝望当中。

　　这种剧情如果放在话剧或者电影里，也许算是黑色幽默式的荒诞艺术。

话剧版《我是余欢水》

　　但是改编成更具日常特性的电视剧，如此激烈而密集的矛盾冲突不免产生比《都挺好》更加强烈的堆砌感——

　　就像社会上虽然从不缺少重男轻女的家庭，但通常不会每个家庭成员都这么奇葩，还奇葩的多姿多彩；

　　重男轻女的妈妈、懦弱作精的爸爸、要面子的大哥、啃老的二哥，全被苏明玉凑齐了。

　　而我们日常见到的社畜就算处境艰难，也很难同时碰到这么多倒霉事儿。

　　这也是很多观众批评《我是余欢水》卖惨、剧情崩的原因。

　　但另一方面，男主角遇到的每一个挫折又都是生活中非常常见的问题。

　　无论是“老朋友总是找借口欠钱不还”，还是“工作中被领导训斥”，抑或是“邻居周末装修扰民还让狗在电梯里撒尿”，在成人的生活中都太常见了。

　　一觉醒来被三个领导俯视，大概是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。

　　更不要说剧中还铺垫了满满的日常细节，也是观众对余欢水感同身受的重要原因。

　　比如第一集开头，余欢水早上因为没给儿子买牛奶，妻子一句责备“大早上起来，就想找不痛快是吗”，就让多少已婚男士感到心里一哆嗦。

　　好不容易周末休息想睡个懒觉，结果却被楼上装修的邻居吵醒，沟通不顶事，找警察也没用。这大概也是每个人都至少经历过一次的日常。

　　妻子跟余欢水结婚多已经没有什么激情，连性生活也成了“奖励”。于是他手机上一闪而过的“精品中的精品”“岛国电影”等字样，也让不少观众会心一笑。

而下面这一幕更是被大家津津乐道：

　　余欢水在街边崩溃大哭时接到父亲要钱的电话，他挂电话后想接着哭，却因为情绪被打断，哭不出来了。

　　这正是网上那句流行语的完美具象化：成人的崩溃是悄无声息的，痛哭也要看时间挑场合。

　　总的来说，男主角余欢水虽然实在倒霉的匪夷所思，但他的惨又具有相当的典型性，很多人都可以在这个角色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。

　　这也难怪观众一边骂着剧情“狗血”，一边又真情实感地为余欢水感到“憋屈”。

　　02. 想象里的“中人”

　　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是，《我是余欢水》明明勾勒的是一个中社畜的形象。

　　但是很多被触动、直呼“真实”的观众，却是还处在“一人吃饱，全家不饿”状态下的轻人。

　　说起来，这些以“中危机”为主题的喜剧作品虽然在电视上并不多见，但在大屏幕上还是有不少的。

　　但却很少像这次一样，在轻人群体中引发了大面积的情感带入。

　　在此前，大多数所谓“中人负重前行”的作品，都是同样的套路——多被困在平淡生活中，因为一场主动或被动的“疯狂”经历，找回了生活的热情。

　　比如徐峥的“囧”系列，虽然故事和人设各不相同，但主线都是面临婚姻危机的成功男人，如何在啼笑皆非的旅途中发现了幸福的真谛；

　　让不少80后热血沸腾的《飞驰人生》，讲述的则是一个中失意炒饭摊老板如何重拾赛车梦想。

　　在这些作品中，主角在开局时的痛苦往往并不是来自金钱上的捉襟见肘，反而是来自精神或情感的挫败：或是困于一成不变的生活，或是困于丧失激情的婚姻。

　　而人物最终的“绝地反击”，一般也是抛开束缚、追求真爱、实现梦想这样偏向理想主义的东西。

　　这些故事与其说是在讲述真实的中生活，倒不如说是在勾勒中人心中理想中的自己——有勇气打破按部就班的人生，像少人那样“疯”一回。

　　但在刚步入社会不久的轻人眼中，这种完全基于情感的爆发却往往被看成无病呻吟的“意淫”。

　　比如去的科幻电影《被光抓走的人》，设定是一束光会让地球上彼此相爱的人消失。一对模范夫妻双双幸存，于是对两人的爱情产生了怀疑。

　　身处其中的中人可能会觉得这是对婚姻危机非常到位的隐喻，但不少轻网友却表示“根本体会不到主角的惨”。

　　《我是余欢水》表现的却是另一种不同的中生活。

　　迎面而来的不是摸不着的“精神痛苦”，而是真实可见的生活重锤。

　　郭京飞的整个表演塑造的也是被生活一次次拍在沙滩上的普通中人，气质用两个词就能概括：窝囊、能忍。

　　开头的社畜日常就不多说了，即使是在以为自己患癌后放飞自我、绝地反击的情节中，余欢水的“疯狂”也总是带着那么一点收着的劲儿。

　　豪掷千金买了茅台买醉，酒醒后还是因为怕浪费，垂头丧气地把没喝完的酒倒回瓶子里；

　　面对小舅子对孩子的颐指气使，连观众都想替他拍桌子发火了。他却也只是语气稍硬的问一句：“你为什么要叫他兔崽子？他是我余欢水的儿子。”

　　实在算不上是什么过瘾的反击。

　　明知妻子从一开始就是冲着物质条件嫁给他，但他得知自己的“癌症”是误诊之后，还是连病号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求复合。

　　没有什么开启人生新篇章的激动，而是两眼放光地想吃“回头草”。那些电影中的中人渴望逃离的无趣生活，余欢水却怀念的很。

　　正是这些没那么“爽”的剧情，让轻观众一边压抑得快要看不下去，一边喊着“这才是真实生活啊”。

　　但要说余欢水就是中生活的真实缩影，那也未必。

　　就拿找吕夫蒙讨债的情节来说，余欢水要钱时那极度卑微的姿态，就是明显进行戏剧化处理的。

　　而正常的成人大概率从一开始就不会相信吕夫蒙那花样百出的借口，更不会在发现吕夫蒙撒谎不还钱之后，还能忍住心中的愤怒。

与其说是气愤，更多是无奈。

　　说到底，不是每个中人都像余欢水这样，是要面子到极点的“老好人”。因此也不是每个普通人都会把日子过得仿佛恐怖片。

　　但从网上的讨论来看，这种被生活逼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形象，却很符合轻人对于中人生活的想象。

　　换句话说，轻人想象中的中人，就是余欢水从医院出来，在路边晕倒的样子：

03. 轻人急需一本“中危机指南”

　　70后、80后大概理解不了，这一代轻人为什么对中社畜的生活有着出人意料的关注热情。

　　大多数在网上感慨“成人的生活不容易”的观众，都是30岁以下的90后。

　　而按照一般的概念，要想够得上中标准起码也得40岁以上。而目前还在30岁附近打转的这一代，就算不好意思再说自己“轻人”，起码也勉勉强强算个青壮。

　　更夸张的是，甚至连跟职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高中生，都对中人的悲惨生活产生了共鸣。

　　乍一看有些荒谬，但是从大家频频提到的“焦虑”“害怕”等词语中，我们可以看到这种真情实感的来源所在：

　　我们从余欢水身上看到的，并不是现在的中人，而是想象中步入中生活的自己。

　　如今正处于25-30岁左右的这代人，错过了时代发展的红利时期，面对的是大城市越来越高的生活成本、职场上越来越大的竞争压力。

　　不少人都处在这样的状态中：

　　人生眼看着就要定型了，赚的钱不够养活自己，对职业的未来发展没有规划，结婚对象更是不知道上哪里去找。

　　眼看着头顶越来越秃，整个人陷入一种“难道我这辈子就这么回事儿了吗”的人生危机感。

　　996、“大公司裁员”、“超过35岁的互联网人没有价值”之类的新闻，甚至还让大家发现：这辈子“就这样了”还不算完，未来还可能更糟。

　　《我是余欢水》在情节中凑齐了中危机的所有表面要素，也把轻人心中隐隐的担忧变成了直观的“现实”。

　　换句话说，现在就已经被房租、通勤、加班搞得生活一团糟的轻人，看到余欢水这种“人到中后上有老下有小，升职无望随时失业”的夹缝生活，就仿佛是噩梦成真。

　　不压抑就怪了。

　　不过有趣的是，真正的中人看这部剧，内心却往往毫无波动。

　　用一句网上热评所说：轻人觉得余欢水太惨了，中人觉得“谁在偷窥我的生活”。

　　这种“偷窥”背后的情绪并不是找到知音的激动，反而可能是一种历尽千帆式的平静：这些破事你们轻人看着挺惨，我们倒觉得这就是生活本身。

　　而真正让中人能够热泪盈眶一下的，可能还真不是天天都在发生的现实苟且，反而是少时的英雄梦想。

　　在目前已播出的剧情中，余欢水发现自己所谓的胰腺癌只不过是拿错了片子。

　　而后续的情节如果延续着原著的思路，那也不是一个“逆风翻盘”收获名望和美女的爽剧。

　　相反，余欢水在短暂的“疯狂”之后，再次变回了被生活困住的中Loser。

　　这也正像真正的中人一样，偶尔在电影、小说中过一过“叛逆少”的瘾，终归还是会回到现实的。

　　中人对待人生的冷静态度可能会给提前陷入“伪中危机”的轻人一点安慰：成为家中顶梁柱的生活现在看着那么可怕，可真到了那一天自然就会平静面对。

　　不过反过来想想，当我们发现电视剧中那种“惨绝人寰”的生活，已经让中人习以为常——

　　心里对中生活的恐惧，也有可能会更上一层楼呢。